信二竹店的百年工藝 傳接四代的職人之氣

發佈時間:2019-05-21 15:03:59
信二竹店四代王升南,正認真地坐著全手工的竹製花架。

清晨四點,天邊微微散出一條淡金色的光,黎明即將來臨,王升南開始整理倉庫,將鐵架底層打掃乾淨,準備迎接新鮮的竹材進貨入庫,載著大綑竹材的大貨車,在天亮時準時抵達信二竹店的門口,看著載貨司機熟練地一個倒車打檔輔助,讓車身輕輕搖擺,一個重力往左傾下,便輕鬆地將大綑竹子卸貨完成!此時王升南開始慢慢搬進了一綑又一綑的桂竹,整齊排在打掃後的倉庫底層,也開始了信二竹店忙碌的一天。

王升南是信二竹店傳承的第四代,王家竹藝的傳承至今已超過110年,傳奇的工藝世家由曾祖父王傳豹開始,出生於官宦之家,卻因為母親是丫環而註定此生無名份,但也因此王傳豹更加努力爭取,於16歲時遠赴日本京都,學習日式竹藝功夫,1907年返台開設了福泰竹店,店址更是在當時有名的竹仔街上,竹子一度被稱為「窮人的木頭」,有一段時間無論家具或是房屋都使用竹製,而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竹製商品總是供不應求。

竹子被稱為「窮人的木頭」,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竹製商品總是供不應求。

隨著時代改變,王家的竹藝傳人也從受人敬仰的工藝師;經歷戰後的物資缺乏而僥倖生存的二代傳人以及不向塑膠產業低頭的三代頑固老爹,曾經經過一段可能無人傳承的歲月,但就在這幾年,傳承的曙光如那天清晨的朝陽升起。1994年出生的王升南,返家接手竹藝店已經四年,回想起這段日子,他說:「其實爸爸擔心的事情本來真的會發生,一開始對回家接手竹藝是沒有興趣的,但想到這是阿祖傳下來的百年歷史,也從竹子認識了自己的家族故事,意識到如果在我這一代失去技藝會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現在經過每天的學習與相處,也漸漸從中找到溫度和一股使命感。」

談到王升南的爸爸王壬輝;信二竹店的第三代傳人,同時也是人們口中不屈不撓的頑固老爹,在那個幾乎被塑膠產業佔領的年代,王壬輝似乎隔代傳成了一股職人性格,儘管面對著難以生存的產業狀態,他堅持著這項傳承,沒有時代的需求當作推手,王壬輝自己打出了一條新的道路,不單只做竹家具,也將觸手延伸到與花藝結合,設計竹製花架與牌坊,也設計活動門面與舞台,秉持著「轉型不轉職」的堅持,一步一腳印地鑿出讓竹藝生存的路線,也這樣捱過了那個不被看好的年代。

信二竹店的第三代傳人王壬輝,在幾乎被塑膠取代的年代秉持著「轉型不轉職」的堅持。

直到近幾年,職人精神的被重視與環保議題的興起,都讓信二竹店成為時代下珍貴的文化寶藏。竹子相較於木頭,生長期快速且製成的家具也容易保存,許多人更推崇讓竹製取代塑膠,近年竹製餐具、牙刷與吸管等,都各自發展了一群忠實粉絲,而碩果僅存的職人工藝,更是在坊間重新颳起旋風,不少人都急於收藏職人純手工的作品,當手工的價值逐漸再被人們看見,職人的工法也從生產改向創作,從商品轉向藝術工藝品。

一根螺絲也沒有使用到的手編竹椅,製作過程非常療癒。

信二竹店的「全手工」是讓人由衷佩服的工藝,不費任何的釘子與螺絲,靠得是多項費工繁複的程序,以及沒有捷徑;日日累積的「竹榫技術」,讓每張竹椅、每只花架都是歲月鍛鍊的結晶,也是能完全被大地再次接收的美意。

時序到了每日的製作程序,清晨那一批竹材已經好端端躺在倉架上,王壬輝與王升南父子倆,此時坐在店門口那張傳承多年的工作椅上,斜躺在地上的工作椅,特殊的構造讓職人能手腳並用進行製作。看著兩人熟練地剖開竹材,以銳利的眼光切割丈量,一旁的炭火烘烤著竹材使其脫水,王壬輝說燒竹子也是一門技術,除了不能讓竹子燒焦,還得控制竹子逼出的水分,這樣做出來的產品才會緊實堅固。

王壬輝與王升南父子倆,坐在店門口準備一天的工作。

父子倆手腳俐落地工作著,我們則在一旁看得出神,削、剖、刮、磨等動作之精準;節奏之療癒,一不小心就讓人神遊了幾分半刻。信二竹店內所使用的工具,許多皆是百年傳承下來的「祖父級神器」,尤其看著王壬輝能用一支小刀完成去稜、製作卡榫與手工打磨的一系列動作,歲月所鍛鍊的職人功夫在細節之處總是特別閃亮,讓人不禁打從心底對升起了一股敬畏的屏息。

王壬輝僅用一把小刀就將竹榫削得精準細緻。

王壬輝驕傲地說,這些的確都是靠經驗累積,而且隨著時間已能達到超過百分之90的精準度。一旁的王升南也以不輸人的速度製作著一排新的花架,看他將燒過的竹子測量好長度,截彎取直並凹出美麗的鑲嵌弧度,王升南的動作比起父親自然是更緩也更謹慎了些,但都能在他認真的眼神中看見時代的希望。

原本就讀資訊專業的王升南,返家後不僅努力學習竹藝,也學以致用將資訊與竹藝結合,將竹子的故事與店內的工藝日常發佈在網路上,與這個世代接軌,讓人們能看見職人功力的鍛鍊過程,而不同於網路的快速,王升南對竹藝的未來並不求快,他說:「希望能先把傳統學好,基礎打穩了才有未來可談。」彷彿心理住著老靈魂,接著王升南搬出了一張竹藝界的明星商品;這把看似簡單的竹椅,有著一個特殊而可親的名字-「母子椅」,在早期的台灣社會幾乎家家有一把,能從孩提時代的兒童椅功能到成年皆可乘坐的日常竹椅,椅子是工藝中最基本而最能發揮的一項設計,竹子也是能代表台灣精神的時代象徵,結合了這兩者,母子椅也就像信二竹店的傳承故事,將繼續陪伴這個世代走向下一個風光美好的日子。

信二竹店的傳承故事,將繼續陪伴這個世代走向下一個風光美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