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永無島的工地,畫著最寫實的夢境-許荷西(上)
將時間倒轉,回到接近農曆新年的前幾天,臺南的氣溫卻依然宜人,來到普濟殿的廟埕,周邊已經架上了普濟燈會所需的燈籠掛線,以及活動的展架,一群又一群的學生團體擠上了普濟街,準備聽志工們的古街廟宇導覽。冬日的暖陽灑上了廟宇大脊上的剪黏龍鳳,順著斜陽,我們的目光停駐在許荷西的畫作上,這天我們跟他約在廟埕做採訪,他在回覆裡答得隨興:「時間都可以,不要太早就好!」
許荷西的壁畫總是能黏住所有人的目光,尤其在廟宇華麗的亮黃濃綠與艷紅間,他的作品反而帶著更多奇幻的靛藍、大地色與留白,低調的色彩結合了細緻的筆觸,充滿故事性的構圖,跟著池府千歲身處的太極融為一體,魔幻寫實的壁畫卻充滿著在地傳奇氣息,沒有突兀的荒誕感,也沒有應當如此的俗氣,那是許荷西創作的特質,彷彿每一筆都有他肯定的道理。
約定的時間一到,一輛機車準時地在我們身後停下,許荷西戴著短沿鴨舌帽,蓄著唇上鬍渣,脖子繞著彩紗圍巾,軍綠色的工作褲上沾滿了七彩的顏料,他笑著向我們解釋他黑色的皮質軟鞋:「原本打算穿拖鞋,但要離開家的前一秒後悔,還是穿了這雙…」除此之外,他的身上還罩了一件牛仔西裝外套,以及耳上自製的沾水筆尖耳環,他熱切回答了製作這個耳環的細節,還自嘲這是他最熱切回答的問題之一,在廟埕中人與人的關係彷彿親密的很自然。
荷西這個名字那年去西班牙遊學時時,隨意取的菜市場名字,43歲的他總笑說自己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工地大叔了!想當然耳,我們是衝著他的畫作而來,在廟埕的作品前停頓了半响,經過幾位普濟殿夥伴們的簡單問候,他突然調皮而苦笑地說:「如果可以,今天能不談作品的內容嗎?覺得好像講太多次,會講得有點沒感情…」面對創作者這樣誠實的回答,我們沒有纏著他為此做解釋,倒是為此埋下了一個反思,接著他露出了淺淺的笑聲,領著我們往新美街的方向散步而去。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覺得如果人到了七、八十歲還會不會有心動的瞬間呢?如果遇上了心動的人,他們又會怎麼去行動呢?」這個問題的發問者不是我們,是走在我們身側的許荷西。而他的問題,靈感來自於民權路上販售白糖粿的小販,攤子的主人是位年過八十的老先生…在一整個下午的聊天過程中,他問了許多天馬行空卻也踩在現實平面上的問題,而荷西的問題都像極了他的作品,好像是個我們都認識的輪廓,卻連接上了未曾思索過的路徑,這也是頭一次在採訪過程中,我們被反問最多問題的一次。
穿過了圓環,我們來到了新美街125巷五金行的作品前,作品的前面停了好幾輛的機車,正在煩惱著這樣拍照難取景時,許荷西說:「應該是因為大天后宮的廟會,居民才把車停來這裡的!那時候我在畫這個作品的時候也有一次很大的廟會,有個阿伯路過我還跟我說,你等一下畫好可以移過去一點嗎?我們等等扛轎會經過這裡!」接著他哈哈大笑著這段臺南廟會的日常,他把自己生活得像個在地人,連居民的習慣都在他的理解範圍內。